吕晓辉:“裸心”背后的建筑师,一直在和什么较劲?

“所有的设计都是和时间较劲的,它不是为了当下那一秒钟所产生的,而是为了存在于更长更久的时间。”

吕晓辉:“裸心”背后的建筑师,一直在和什么较劲?

一筑一事【筑事研究院】子栏目 “New Plan of Rural Area · 筑乡计划” 在城市化进程高度运转的当下选择回归农村,聚焦乡村建设,是一种重新审视社会发展的选择,亦是重启田园文明、唤醒文化乡愁的重要方式,其内涵已远远超出建筑学的范畴。 观察“城”与“乡”的变迁,思考乡村经济文化的可持续发展。我们将从建筑出发,持续探访有价值的乡建实践案例,并邀请拥有独到学术见解和丰富实践经验的的学者、建筑师、运营者,以及投身乡建工作的管理者、基层工作者、在地居民等多方人员,共同探讨乡建的意义、如何乡建、谁在乡建和乡建为谁等话题,希望为城市及乡村的未来规划提供些许参考路径。 · · · 以建筑的视角, 观察和思考当代中国乡村的剧变与未来。

如果要追溯是从何时开始,日渐衰败的乡村又重新成为人们心目中所向往的桃花源?答案其实不外乎两个字:民宿。 从双廊湖畔到中卫沙漠,从莫干山里到长城脚下,这十年来正是由于民宿热潮的兴起,乡村才得以被再一次看见、重塑、传播。一批崇尚乡野自然之美的先行者,不仅影响了更多人的生活方式,也切实推动着乡村经济的复苏。 而提及民宿,“裸心”是那个让人绕不开的名字,作为最早入场的先驱,十几年来,无论民宿这一风口如何吹风转浪,它却依旧在莫干山生长进化,彼此相互成就。这份超越时间的气度和对可持续理念的追求,无愧于裸心之名,莫忘初衷。

吕晓辉:“裸心”背后的建筑师,一直在和什么较劲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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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裸心谷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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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裸心小馆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裸心背后的建筑师——吕晓辉,也始终以低调、笃定的姿态,刻意和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。他的设计工作室就位于莫干山,自2007年从杭州城里搬出来,他几乎都在这里工作和生活。 他说自己更愿意花时间去思考事情的本质和更深远的意义。因此除了裸心,在他更多的作品中:中国路虎湖州体验中心,西坡莫干山,三秋美宿,桃野松阳等,你都能感受到一种内生的,与场地脉络,以及当下心境所完美匹配的和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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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吕晓辉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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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晓辉设计团队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吕晓辉很挑业主,必须是意气相投之人,才会对乡村有共通的理解。这么多年来,他拒绝了不少设计委托,只选择与有限的业主保持长期合作关系,无论是裸心乡、裸心谷、裸心堡的产品矩阵,还是西坡莫干山的五个院子,又或是三秋美宿迭代更新的改造,都验证了这种专注而长效的合作模式,才能最大程度上确保项目的完整度,让设计理念得到一脉相承的实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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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西坡5号农舍老康家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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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三秋美宿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今年疫情之前,在自己家乡丽水的松阳县松庄村,吕晓辉的最新作品“桃野民宿”终于建成。松庄是一个有着600多年历史的古村,原住民却只剩下了不到40人。民宿主理人在确定选址后,心目中的设计师非他不可,为此等待了一整年的时间。 吕晓辉把这个项目看作是“理想主义者的插件”,民宿只是入口,未来想要吸引更多城市中的理想主义者们进入乡村工作、居住、社交,能更自由自在地嵌入到有品质、有活力的乡村生活中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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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松阳松庄村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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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晓辉团队在松庄村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民宿取名“桃野”,是因为这个距离上海车程六小时的古村盛产桃子,又谐音于“陶冶”。而一进入桃野所在的松庄村,相信你很难会不被这个江南典型的傍水村落所陶冶,水口茂盛、林木遮掩,炊烟袅袅,怡然自得。村里标志性的建筑,是一座有着200多年历史的拱桥,颇具仪式感,既承载了村民们自古的日常生活,也气定神闲迎接着新来的客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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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松庄村拱桥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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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桃野民宿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对于桃野,主理人有个很奇妙的想法,她想要让松阳古村遇见上海法租界洋气的武康路,既保留乡村的拙朴,又不乏新潮的生活和社交状态。 这与吕晓辉的思考不谋而合。在乡村生活实践了这么久,他清楚知道,像松庄这样的村子,如果没有外人进来,很快可能会连这30多位原住民也一并消失。而解决之道,无疑是以新业态为入口,吸引前来度假,甚至工作、生活、创作的人群。 “与之前的项目不太一样,这次我们希望客人不是来住两天民宿就走,不只是度假的状态,而是愿意留下来体验和社交。法租界武康路为什么会变成今天上海很迷人的一个聚点?怎么让这种感觉也发生在乡村里?会产生什么样的一个可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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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相聚在桃野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于是桃野不是一栋房子,而是贯穿了整个村子的分散空间。前台、客房、餐厅、咖啡馆被分别设计在了村子不同处,“迫使”客人要迈开脚步,从溪畔漫步至山坡,充分感受整个村落的地气。 未来这里还会有剧场、工坊、书房等。在尽少干预村子原生肌理的基础上,这里会诞生新的“理想主义插件”,可能是文化的插件,空间的插件,生活方式的插件,把更多自然教育类、艺术类、文学类、自然农法类的内容插入进去,不断流动,成为延续村子的动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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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穿行于桃野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武康路的高级是海派的品质感,是由一群心态开放的人聚在一起所产生的独特气质。在乡村,同样有另一种粗糙真实、历经岁月打磨不修边幅的品质感。这两种品质感之间一定会揉出一种新的可能,成为中国新一代理想主义者愿意前往的地方。 并且它是不可复制的,就像你无法仅从描述上海的电影里感受到租界文化,你也一定要亲身去到那个村子里,才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文脉,还有乡野的自由自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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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在桃野生活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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设计是和时间较劲的工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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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桃野室内照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在设计语言上,吕晓辉为桃野保留了和整个村子一模一样的外观风貌,但一走进室内,又变成了更符合现代舒适性的自由空间。于是从外面看是很内向的气质,从里面看则是很外向的气质,这种交叉的趣味感大大增加了空间的魅力。原住民们也特别喜欢进来逛逛,对他们来说,仿佛一转身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。 “以前我会更倾向于融合新和旧,模糊两者的边界,现在则越来越想要让不同时代的痕迹,独立清晰地呈现出来,从过去见过去,让未来见未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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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桃野外立面。图源桃野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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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桃野室内照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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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左右滑动查看更多 桃野细节照片,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对吕晓辉来说,他始终关心的是设计中能超越时间的部分。他把好设计比喻成经典电影,就是每个时代都会产生各自的经典电影,但不管你在当下或未来回看,这些电影都还是会引起人们的共鸣。 “所有的设计都是在和时间较劲,它不是为了当下那一秒钟所产生的,而是为了存在于更长更久的时间。尤其在乡村,环境本身是有历史肌理的,所以我们从不在意网不网红,我们要与乡村做更深层的交往,保持更长期的共生关系。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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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古村的肌理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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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古村的肌理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裸心和西坡莫干山、三秋美宿的魅力能够经久不衰。因为中国乡建里真正有价值的,不是设计手法,而是可持续性。在设计开始之前,他和业主及团队都会反复思考: 身处的乡村当下是什么样子?为什么人们愿意住在这里?这里有什么历史和传统?有没有一些特别的建造方式和原生材料? 吕晓辉的设计方法论里有个75%原则,包括75%以上当地建造材料,75%以上使用可再生资源,75%以上使用可回收再利用,75%以上雇佣当地劳动力,75%以上使用当地食材。他和团队一直遵循着这个框架来做所有的设计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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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吕晓辉在项目现场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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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雇佣当地工人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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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吕晓辉梳理的可持续再生材料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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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团队在调查当地材料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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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干山是中国乡建的缩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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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高天成在裸心乡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回顾历史,从2007年的裸心乡开始,当吕晓辉与高天成把乡村没用的老房子一点点修缮起来时,那会儿甚至还没形成民宿的概念,到今天莫干山已经有近千家民宿,可以说莫干山代表了中国乡村变化的缩影,从无用被遗弃的状态,慢慢变成了新的经济增长点。 这份令人喜悦的影响还体现在文化渗透上。吕晓辉说莫干山近两年的一个变化,是有不少村民在积累了财富之后,回到老家想要把房子设计得更好,于是去找他设计。因为他们也开始明白什么是好设计,什么是好居所,而非像从前一味追求土豪式的房子,里面包含了村民们对于自己家乡更长远持续的考虑。这让他颇为感动,民宿其实是在潜移默化地提升人们的生活诉求和审美意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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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吕晓辉与高天成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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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高天成与莫干山的村民们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“事实上你没法真的用设计去改变一个地方,你所能做的,是去延续和保护那里的文脉肌理,去一点点影响人们的生活习惯,当这些有形无形的插件开始生长发芽,最后才会慢慢靠近人们想要的那种理想状态。” 吕晓辉心目中的民宿发展,不应该演变为一种建筑师的表现主义,只有和人产生高粘合度,最终内化为生活方式了,才会长久的存在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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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改造前 vs 改造后的松庄村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今年夏天,吕晓辉的下一个挑战将从江南飞向遥远的内蒙古,他会在那里设计一座只属于大草原的生态建筑,也许是一个风从草上掠过会发出美妙声音的房子,也许是一个在冬天不消耗大量能源也会感到无比温暖的房子,让我们拭目以待。 对一位江南的建筑师来说,虽然没法完全复刻游牧民族的文化基因,但吕晓辉相信,人与自然的关系是每种文化里所相通的。他正是抱着这样的思考去梳理和每一个项目、每一次场地的关系,然后充满热忱地,继续和时间较劲,继续在乡村点石成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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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喜欢旅行的吕晓辉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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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吕晓辉与朋友们。图源晓辉设计工作室

本文作者 麦斯威尔 “主要游走于京都、大理两地,喜欢建筑、设计和塞尔达传说,正在朝着‘四肢发达,头脑简单,过一种慢悠悠的生活’的目标前进。个人运营了一个关于日本建筑设计分享的公众号“屋游”,欢迎同好关注。” · 关于“一筑一事签约撰稿人计划” 作为专注“建筑与生活方式”的内容平台,一筑一事正式开启内容共建与多元化的“签约撰稿人”计划,期待借此链接深耕于不同领域、拥有独到见解的撰稿人,为他们提供自由的创作空间、优质的传播平台、专业的编辑指导和活跃的社群交流,并为读者呈现更有趣有料的优质内容。 * 合作联系:hh@zsstudio.ne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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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编 | 牧之、鹤鹤 编辑 | 涩々 撰稿 | 麦斯威尔 校对 | 涩々 摄影 | 图片来自晓辉设计工作室 设计 | 三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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